大唐帝国游戏币还有大唐帝国出使教廷的小说

2024-04-13 08:5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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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描述大唐帝国官僚组织的《唐六典》的记载,至此书编写完成之前,曾来朝贡的民族或是国家共有三百个,他们彼此之间互相征战,到了编纂时,剩下的国家约有七十余国,他们有着各自的领土,并成为唐的四蕃。

此外,玄宗天宝年间,在高句丽出身的高仙芝将军经历连云堡战役的一番苦战后,也有拂林(大秦/东罗马)、大食(阿拉伯)等七十二个国家的人自西域向唐朝臣服而来。

即使这些国家未必都有完善的国家体制,但光是数量就多到非常惊人,且无论“朝贡”这个词是不是中国王朝的普遍用语,也不会改变交流国家数量很多的事实。

不只是官方的朝贡使节来到中国,也有非常多外国人带着各种动机与目的前来;因为他们,唐的首都长安流淌着一种所谓的“异国风情”。

1、从昆仑奴到新罗婢

大唐帝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互相交流的场所,不同肤色的人们在此阔步而行;此处不但是人种的博览会场,也堪称是某种展示场所。

不只是从西域而来的波斯人、粟特人,甚至连黑皮肤的昆仑奴也来了:

呈现出当时黑人存在的,就属张籍一首名为《昆仑儿》的诗最为有名。

昆仑家住海中州,蛮客将来汉地游。言语解教将吉了,波涛初过郁林洲。
金环欲落曾穿耳,螺髻长卷不裹头。自爱肌肤黑如漆,行时半脱木绵裘。

此外,如同唐代出土、为数甚多的“黑人俑”般,黑人在唐代社会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存在,只是唐代的昆仑奴并不是非洲人,而是来自东南亚或南亚国家,且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以贡品的方式流入中国。

如果只看脸的肤色,长安大街就跟美国纽约曼哈顿的大街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就像这样,大唐帝国充满了外国使者、留学生、留学僧、商人、奴隶、旅行的观光客等,对于到四十几岁才出国的笔者来说,只能用“惊奇”来形容唐代的这种景象。

在这些外国人之中,以来自朝鲜半岛及日本的众多求法僧最为人熟知。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新罗僧的活跃;新罗僧侣来到唐朝留学后,有法号记录者就有一百三十位,大唐帝国史书(《旧唐书》及《新唐书》)中留下姓名的人数虽然只有两千六百二十四人,但这已是相当高的记录。

记录在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内的五十八名僧徒中,有八名新罗人、一名高句丽人,他们是进入唐之后又再次向西域出发的人,然而新罗僧的比例有六分之一,可以看到这样的数字是多么的庞大;又《景德传灯录》中记载的一千六百名禅门僧徒中,非唐人者有四十三人,其中四十二人为新罗人。

在武宗时发生的会昌灭佛期间,停留在长安左街(即万年县)的许多寺庙中、被神策军叫去审问的外国僧侣就有二十一人,其中新罗僧有十名,几乎占了一半。

此外,像日本僧侣圆仁一样,在作为外国僧侣却因拿不到祠部的牒而还俗,或是被驱逐回本国的人之中,也有非常多的新罗僧侣。

还有一件特别值得关注的事,那就是滞留在唐的人之中,有新罗出身的奴隶(新罗奴)。

新罗奴在当时又以被称为“昆仑奴”、“新罗婢”而闻名,与此相关的是唐朝后期中国的海盗船出没在朝鲜半岛沿海掠劫新罗人,并将其卖到山东地方为奴,还有这样的事件难以根绝的记述。

当时因为海盗们与山东地区的藩镇有所联结的关系,唐以允许新罗请求的名义,要求新罗派兵,于是新罗方面便派了三万甲兵前来。

虽然这种外国奴隶存在的现象并非唐朝独有,但跟前代相比,在数量上特别显著却是事实;究其原因,与当时的时代潮流“异国情趣”不无相关,而透过这样的情况,我们也能一窥唐代社会人种构成的多样性。

在进入大唐帝国的人之中,虽然一定有亡国、俘虏等身不由己的人,但也有相当多的人,乃是出自个人想法而来到这个国度。

大唐帝国就是这么一个“开放的帝国”、“开放的社会”。

2、外国人在唐朝也能做高官

成为开放社会的必要条件是“机会均等”,让人民依据实力、技能获得评价。

不管是国家有需要或是个人的成就动机,在踏上国土后都不应受到差别待遇,像高句丽人高仙芝、波斯人阿罗喊,都是因其特殊身分或特殊才能而在唐朝廷中活跃的典型人物。

在洛阳附近大量发现了当时移民者的墓志铭,正如这些铭文所显现的痕迹一般,他们在异国的土地上都各自获得了成功。

外国人透过“宾贡及第”的科举,各自开启了飞黄腾达的为官之路;在这当中,有四名新罗人特别值得注目。

首先是金云卿,他在穆宗长庆年间(八二一至八二四年)及第,并就任兖州都督府司马一职,直到武宗会昌元年(八四一年)归国为止,二十余年间都在唐朝廷中担任公职,甚至到了难以分辨他是新罗人还是唐人的程度。

崔致远在僖宗干符元年(八七四年)及第后担任宣州潥水县尉,并在高骈的手下服侍他,十年间担任淮南入本国兼送诏书等使、前都统巡官、承务郎、侍御史、内供奉赐紫金鱼袋等职务,僖宗中和四年(八八四年)时回国。

金绍渤于干符末(八七九年)及第并担任太学博士,至僖宗文德元年(八八八年)回国为止,共任职十年。金文蔚在昭宗干宁年间(八九四至八九七年)及第,前后担任工部员外郎、沂王府谘议参军、允册命使等职,至昭宗天祐三年(九〇六年)回国为止,任职九年。

就像这样,在唐的外国人们透过“宾贡及第”获得官职,并度过官僚生活。

宾贡科及第的外国人被称作“登仙籍”,新罗出身的合格者有朴仁范、崔致远、朴充、金夷鱼、崔承祐、金可纪、崔彦撝(崔慎之)等,在他们之中,崔致远在唐时间有十八年,崔彦撝有二十四年,金可纪则在唐待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除此之外,日本的阿倍仲麻吕、大食的李彦升、康国的康谦等外国人也都特别活跃。

七一七年(玄宗开元五年),阿倍仲麻吕十七岁时为了到唐留学而离开了祖国,在唐进入太学就读,进士科合格后升至左补阙,在那之后获得“晁衡”这个中国名字。他历经玄宗、肃宗、代宗三朝,在唐朝廷中任职五十余年,天宝十二年(七五三年)暂时回国后又重新回到唐朝,最后在代宗大历五年(七七〇年)于长安去世。

活跃于肃宗时期的康谦通过宾贡科入朝后升至鸿胪卿;李彦升在宣宗大中元年(八四七年)获得汴州刺史暨宣武节度使卢钧推荐而被提拔,隔年在进士科以优秀的成绩合格,这部分与一般外国人所经历的宾贡科路线不同。

3、唐朝的留学生

除了上述介绍的人之外,在唐活动的还有高句丽、新罗、百济、日本、大食、波斯、安、康、天竺等各种国籍的人,他们大致上都透过宾贡科活跃于唐朝廷,世界史上还有哪一个国家能让外国人考国家考试,并正式成为公务员呢?

因此,大唐帝国中充满着自外国以公费或自费而来的留学生们,他们主要在国子学中学习,太宗贞观年间扩大了文教的大门,增建了一千两百间学舍,并有八千余名来自新罗、高昌、百济、吐蕃、高句丽等地的外国学生在此寄宿。

但并不是只有京城才有留学生,地方州、县学也有很多留学生,特别是来自日本、新罗的留学生数目是最多的。

不只是贵族世家出身的子弟们,以个人名义来留学,国家也将这种留学视为一种奖励,敬宗宝历元年(八二五年)五月,甚至有新罗王上奏要求太学生崔利贞、金叔贞、朴质业等四人归国,再将金允夫、金立之、朴亮之等十二人编为宿卫,并安排他们在国子监好好学习。

文宗开成二年(八三七年),在唐的新罗留学生有两百一十六人;开成五年(八四〇年)四月,第一批因新罗国灭亡而回国的留学生也有一百零五人。

一般来说,这些留学生有着十年限满还国的规定,他们的人数时常维持在一百至两百人之间,学费与生活费是由新罗和唐政府共同分担,即书籍购买费用是由新罗政府负责,衣食等生活费用则是由唐政府来负担。

为什么新罗学生会这么多呢?

关于这个问题,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在宾贡科及格的多数新罗留学生中,他们大多是被主流排挤出去,到了新罗后期甚至被截断出路。对于这类新罗人,到大唐帝国留学成为让其身分产生巨大改变的机会,在这个地方可以实现他们在祖国无法实践的梦想。

4、唐朝的“质子外交”

接下来是“宿卫”以及“宿卫学生”的问题。

所谓的“宿卫”是指保卫宫殿的任务,唐代担任宿卫的武官(宿卫官)范围非常广,折冲府的卫士在系统上又可以被分成三卫北衙禁军,他们会轮流上番,然而唐代所谓的“宿卫学生”,是指臣属于唐的国家将其王子作为质子,也就是作为人质派到大唐帝国的都城、长期滞留在此,并且担任宫殿宫卫这种具亲卫性的宫中守备军。

唐朝对他们采取开放性的态度,并提供了许多便利之处,这也可以看作是大唐帝国包容性的特征之一。

宿卫学生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宿卫跟学生的合成,所以并非只是单纯限定在军事上的角色而已,而是来到唐朝学习、具备综合概念的外国人。

对唐来说,如果宿卫具有夸耀大唐帝国威望的意义,那么透过学生吸取先进文化的派遣国,自然也有其目的。虽然这类肩负多重意义的学生可以说是一种人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将其视为朝贡使,是一种进行国家间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全盘性又多样性交流的外交使节。

宿卫学生并不是在唐朝才突然出现,而是早自古代中国就有的一种由国家之间交换质子的形式;可区分为中国内部各势力之间彼此交换的内部人质,以及在对外战争之后,与外国交换的外部人质,而在唐代交换的理所当然是外部人质。

外部人质最具代表性的,要属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西域十八国的国王将其子送入中国当作人质,并自请成为都护这件事,然而,东汉时代看到的外部人质尽管在名称上有些相似。

唐代质子的特征是,虽然大部分的周边民族几乎都向唐派出了质子,但与古代中国质子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大多必须负责宿卫的任务;在新罗和渤海,则是以一种定期化的制度来进行运作。

其他国家则是在和唐朝缔结关系的过程中派遣质子,但当此关系发展到某种程度时,就不须再派遣;正因如此,从派遣国的想法,就可以看出其各自不同的特征。

此外,这些蕃人、蕃客出身的武士又与一般宿卫不同,异族(蕃人、蕃客)出身的武官全都可以免除宿卫一职,当然,预期的情况是在稍微确认之后就进行任用,]但宿卫并非义务。然而,对于宿卫学生来说,宿卫是很重要的义务。

在宿卫学生中,我们可以发现两种特征:

第一,唐代的宿卫学生几乎都是周边王国要求唐朝提供名额、从而派遣过来的人;

第二,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皇帝的宿卫任务。

唐朝当然是希望一边统治派遣国,一边又因为这些质子担任皇帝仪仗队的角色而为中国皇帝增添声威。唐太宗昭陵的十四君长像,或是唐高宗干陵的六十一蕃臣像。虽然唐曾一度要将宿卫质子送还本国,并将此制度废止,但唐与外族为了能够炫耀威望,以及持续获得情报等攸关自身利益的缘故,这个制度直到唐末都无法被废止。据统计,共有二十三国派遣宿卫学生至唐。

另一方面,唐代,外国人,特别是由胡人担任宫廷宿卫、仪仗的例子层出不穷。这种现象并非始自于唐,而是自北朝时期就有的事情。北魏初年就已有了先例,前期时有粟特安氏一门,即安同、安原、安颉祖孙的前例,后期则有史宁等事例。

虽然北魏前期的禁卫武官主要是出身自拓跋鲜卑或是其他附从的部族,但北魏并不是挑选在政权建立时就合作过的主导势力的成员,反而是只以容貌或是能力为主,选择那些毫无任何关系的人。

比起出身叛乱家门者,选拔没有特别背景、只对皇帝竭尽忠诚的人反倒会更加有利,也更容易确保他们的忠诚。当然这也跟帝王自身的个人取向是有关联的,比如隋炀帝或唐太宗就很常任用胡人宿卫,随伺在诸多卫府中。

与唐朝敌对的势力派遣质子来唐的例子极少,例如东突厥汗国从来都没有派过,回纥只在安史之乱时有过,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也就是说,作为对立关系存在的两股势力,与作为信物而交换的质子是不一样的。

从这方面来说,唐代的宿卫学生与古代中国在敌国之间以作为“人质”交换的质子是截然不同的,反而可以将宿卫学生看作是增添了北方游牧要素,并在唐代出现的一种特有制度;同时,仔细思考与宿卫学生相通的“质子外交”衰退后,到了宋代便转变为“岁币外交”这一点,唐代的宿卫学生有着与大唐帝国的时代性合而为一的意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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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高洪雷

  山东新泰人,生于1964年4月,中国作协会员,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研究会会员,中国民族史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协副主席。代表作《另一半中国史》被译成7种文字出版,《大写西域》获徐迟报告文学奖,《中华民族的故事》被评为年度桂冠童书,另有《另一种文明》《楼兰啊楼兰》《名人故事》等书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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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把世界当故乡

  这个伟人名叫亚历山大(意为人类守护者),是希腊城邦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的儿子。他的传奇始于那匹叫布西发拉斯的烈马,当所有骑手都望而却步的时候,10岁的亚历山大驯服了它。看到亚历山大骑着这匹烈马归来,腓力二世兴奋得热泪盈眶:“我的儿子,找一个适合你的王国吧,马其顿太小了。”

  他是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最优秀的学生,16岁随父亲出征,20岁登上王位。他宣称“山不走到我这里来,我就到它那里去”,他认定“战胜恐惧,就能战胜死亡”,他决心“把世界当作自己的故乡”,他的梦想是建立一个世界帝国,把希腊文化传播到世界的每个角落,让所有人沐浴在希腊文化的灿烂阳光里。

  为实现梦想,他把目光锁定在辽阔而富庶的波斯,然后率30000步兵、5000骑兵和160艘战舰,渡过达达尼尔海峡,开始了长达10年的东征。

  绝大多数西方史书对亚历山大东征推崇备至,但我却不敢苟同。战争通常的定义是“为了某种尊严而采取的行动”,也可以定义为“和平的缺失”。从战争机理来说,战争来源于民族主义的狂热和精英分子的预谋。他们一方面说“统一战争是正义的”,一方面又说“反抗异族侵略是正义的”,因此孟子才一针见血地谴责道:“春秋无义战!”

  抛开正义与否不说,作为战士,他智勇双全;作为将军,他无与伦比。他打的仗,走的路,取得的胜利,攻占的土地,杀戮的敌人,在人类历史上仅次于成吉思汗。他从未打过一次败仗,32岁就完成了征服世界的梦想,至今无人超越,他用行动向世人阐释了什么是真正的王者。

  他利用马其顿方阵,在小亚细亚初创波斯军队;继而在伊苏斯平原大败波斯国王大流士三世率领的12万主力,俘虏了大流士的母亲和王后;然后顺利攻克了波斯都城波斯波利斯。一败再败的大流士,向东逃亡到巴克特里亚,身边只剩下4万士兵。然而,大流士的亲戚——巴克特里亚总督贝苏斯却联合另外两个总督囚禁了大流士。贝苏斯的如意算盘是,如果亚历山大继续追击,他就把大流士交给对方,以换取自由、安全甚至奖赏;如果自己的队伍壮大到足以对抗亚历山大的地步,并且最终将对方赶出波斯,那么自己就顺理成章地继承王位,然后再秘密处决大流士,或者把他放逐到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

  但亚历山大认定,一天抓不住大流士,这场伟大的远征就不能结束。于是,他挑选出最强悍的步兵和骑兵,对大流士实施了疯狂而持续的追击。不久,亚历山大得到了大流士被部下囚禁的消息,但他发出命令:抓不住大流士,任何消息都没有意义。终于,在今伊朗达姆甘附近,发现已被谋杀的大流士尸体,被胡乱丢在一辆大车上。

  前方传来消息:杀死大流士的贝苏斯宣布自立为王,企图恢复波斯帝国的统治。为此,亚历山大决定继续东进,直到将所有敢于向自己挑战的人灭亡为止。

  高山没能挡住他。横在面前的,是海拔3000多米的兴都库什山。在克服一系列难以想象的困难后,马其顿大军成功翻越了它。公元前329年,大军杀到巴克特拉城外,贝苏斯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做,就仓皇渡过阿姆河,逃往索格地安那。逃跑时,贝苏斯烧掉了所有渡船。

  大河也没能挡住他。他用填满干草的皮筏代替渡船,5天内将全部人马摆渡过了宽阔的阿姆河。看到马其顿大军浩浩荡荡杀来,贝苏斯手下的将军们决定背叛贝苏斯,就像当初贝苏斯背叛大流士一样。很快,可恶的叛徒被押到亚历山大面前。

  对于贝苏斯的死法,史学家展开了想象的翅膀。一种说法是,亚历山大以弑君的罪名,把贝苏斯钉死在了十字架上。第二种说法是,亚历山大下令将贝苏斯剥光衣服,戴上狗项圈,割去鼻子和耳朵,然后处死。还有一种说法更为解恨,说亚历山大没有直接处死贝苏斯,而是将他交给了大流士的母亲西西甘比斯,这位母亲让人找了四棵很高的树,每棵树之间都有一定距离,她让人弯下树梢,然后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贝苏斯的四肢分别绑在不同的树梢上,之后命人放开树梢。树梢在弹回空中的一瞬间,便将贝苏斯撕成了碎片。

  亚历山大既是战争之神,更是文化之神。他放下利剑之后,便带着他孩子气十足的雄心和傻乎乎的自负,宣布了一项更为雄心勃勃的计划。那就是,他所征服的土地,必须置于希腊文化的影响之下,人民必须学习希腊语言,而且必须住在依照希腊样式建造的城市之内。他在每一个征服地区都修建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亚历山大城。他所开启的希腊文化向亚洲、非洲扩张时期,被西方史学家称为“希腊化时代”。

  尤其是亚历山大对巴克特里亚的征服,使希腊文明第一次来到这块与世隔绝的土地上。大量希腊人在此定居下来,其中亚历山大留下了3500名骑兵和10000名步兵。他们既当官员,又做老师,还做士兵和平民,与当地民族通婚,渐渐接受了当地习俗,甚至开始信仰巴克特里亚的阿纳希特神。这些新来的殖民者,开始用智慧的双手创建新城。继亚历山大城之后,一座座新城拔地而起,最终使它有了“千城之国”的美誉,成为欧洲文明东传最远的区域。就这样,这些汹涌而至的希腊移民,很快就把当地的牧民变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个个孤岛,并使他们扔下了马鞭,卷起了帐篷,住进了城堡,快乐地吞下了希腊文明的钓钩、钓线和坠子。

  这是古代历史上最令人深思的和平移民事件之一。

  四、塞琉古东征

  就在希腊建筑、希腊礼仪、希腊风俗像洪水一样席卷欧亚大陆之时,亚历山大突然患上了热病,于公元前323年6月在巴比伦的古老王宫中撒手而去。耶稣说,一个人赚得了整个世界,却丧失了自我,又有何益?

  况且,他的帝国并没有比他多活多久,他那三个看似忠心耿耿的将军——托勒密、塞琉古、安提柯瓜分了他的帝国。其中驻兵巴比伦的塞琉古,不但宣布接管亚历山大帝国的亚洲部分,从安提柯手中夺取了叙利亚,而且像亚历山大一样发起了东征,将巴克特里亚纳入了势力范围。公元前305年,塞琉古有了属于自己的王朝——塞琉古王朝。

  建国后,塞琉古十分重视对巴克特里亚这一东北边境重镇的控制与治理,他将大批希腊人、马其顿人移居巴克特里亚,全力推行希腊化政策,使之再次受到希腊文化的冲击与洗礼。直到公元8世纪,巴克特拉城居民仍然沿用塞琉古纪年法——将塞琉古王朝建立的公元前312年作为纪元元年。

  希腊化,为古老的巴克特里亚插上了飞翔的翅膀。很快,它便成为塞琉古王朝境内最大的贸易中转站。从此向西,经波斯、米底、美索不达米亚,可以直达爱琴海沿岸;从此向南,可以直达香料的老家印度;从此向东,就是丝绸的故乡中国;从此向北,可以直通西伯利亚。

  此时的巴克特里亚首府巴克特拉,位于今阿富汗巴尔赫省首府马扎里·沙里夫西北20公里处的巴尔赫镇,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占地400公顷,人口众多,商业繁荣,已经赢得了“众城之母”之美誉。一时间,这里商人云集、市声鼎沸。巴克特拉人所议论的,似乎都是哪个商人暴富,哪个女人跟着商人跑了,哪个商人又娶了几个妻子的故事。

  很长时间,这里好像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波折。

  小波折还是有的。

  话说塞琉古征服巴克特里亚后,任命一位亲信担任了这个边境地区的总督。距离产生美感,更产生疏离感。在塞琉古的儿子安条克一世、孙子安条克二世执政时,总督尚且能承认王朝的宗主权,但已把地方军事、财务、人事大权牢牢攥在手中。总督之所以暂时没有独立,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公元前248年,为了结束与托勒密王朝旷日持久的战争,安条克二世与托勒密二世之女贝勒尼基结婚,并与前妻劳迪丝一世解除了夫妻关系。劳迪丝天天忿忿不平,对新嫁过来的女人恨得牙根发痒。有人劝她,恨会毁了你的,因为那个女人也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但她油盐不进。

  公元前246年,安条克二世病逝,塞琉古二世由母亲劳迪丝一世扶上王位。随后,劳迪丝将屠刀对准了贝勒尼基,就连她那嗷嗷待哺的儿子也被掐死,然后扔到野狼出没的荒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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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耗传到埃及,托勒密三世以为妹妹复仇的名义,率领大军越过塞琉古王朝边境,一举攻克安条克城,活剥了罪魁祸首劳迪丝。被迫割地求和的塞琉古二世威望扫地,他的弟弟和姑姑相继站出来挑战他,帝国乱成了一锅粥。

  于是,塞琉古王朝的地方分裂势力借机而动,巴克特里亚总督狄奥多德宣布独立,建立了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又称希腊—大夏国);帕勒人的酋长阿萨息斯也在尼萨创建了阿萨息斯王朝(安息)。

  五、大夏国

  独立初期,大夏富庶而强盛,邻国安息则国力贫弱。为了抵抗旧主塞琉古王朝的报复,大夏与安息结成了军事同盟,共同打了不少胜仗。渐渐地,塞琉古王朝开始向西收缩,而在与大夏结盟中受益的安息则步步西进,直到迁到泰西封,成为强盛的帝国,进而发展成大夏的噩梦。

  对于将小安息培养成大劲敌的狄奥多德及其儿子狄奥多西斯二世,大夏国内相当不满。加上狄奥多西斯二世对安息步步退让,软弱无能,于是在公元前227年,索格狄亚那总督欧西德莫斯发动军事政变,杀死狄奥多西斯二世,自称巴克特里亚国王。

  塞琉古新王安条克三世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他一上台,就把收拾内乱时期独立的小国,作为崇高使命。办法嘛,就是嘴巴加拳头,类似胡萝卜加大棒。公元前208年,他派出使者质问欧西德莫斯:“为什么背叛国王,而不好好当你的总督?!”

  对方的回答十分巧妙:“我不是一个背叛者,我自立为王的目的正是为了杀死国王的背叛者狄奥多西斯二世。”

  “这么说,国王还应该奖励你?”使者一脸不屑。

  “那倒不必,但求承认既成事实而已。”欧西德莫斯毫不客气。

  “做总督,是你唯一的选择。”

  “我要不答应呢?”欧西德莫斯不再看使者,而是起身走到窗前。窗外,一只苍鹰划过湛蓝的晴空。

  经验告诉我们,老鼠敢和猫顶嘴的时候,身后一定有一个鼠洞。安条克大军对巴克特拉城形成合围,欧西德莫斯则躲进城市死守。安条克攻了两年,形同对着墙壁打了两年拳。

  事实证明,战争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和平则是军事均势的代称。攻守双方只能坐下来谈判。代表大夏国王出面谈判的是他的儿子德米特里。

  他向对方指出:锡尔河以北的斯基泰人(又称塞人、塞种、萨喀人、萨迦人)游牧部落活动猖獗,已经严重威胁巴克特里亚边境安全。巴克特里亚是希腊文明的前哨,塞琉古帝国的安全有赖于巴克特里亚的统一。如果削弱我们,这对希腊人将是致命的打击,“希腊将要沦入野蛮”。

  安条克三世认可了这个年轻王子的说法,也认为对方保卫着通往印度和北方的商路,保持这一边境政权的统一,符合自身利益,因此承认希腊-巴克特里亚的独立,巴克特里亚则要向塞琉古进贡象群和粮食,并且负责抵抗斯基泰人的进攻。谈判还出现了一个插曲,那就是安条克三世对谈判代表德米特里越看越喜欢,以至于把女儿许配给了他。

  在此,我们不得不佩服安条克三世的识人之明。他的女婿德米特里(约前200—前185在位)是一个有血性、有激情、有使命感的人。公元前185年,孔雀王朝末代君王被一个婆罗门部将杀害,大量佛教徒受到迫害。德米特里身怀解放佛教徒的伟大使命,挥师南下,击败了孔雀王朝,占领了喀布尔、犍陀罗、旁遮普、信德(今巴基斯坦信德省)等地。之后,他和王后在绿树成荫、气候温润的占领区旁遮普住了下来,建设了一座名为奢羯罗(今巴基斯坦锡亚尔科特附近)的城市,并在发行的货币上自称“印度人的国王”。

  当他与继任者长期滞留新占领区时,巴克特里亚本土的独立倾向越来越严重。公元前169年前后,负责监领兴都库什山脉以北地区的大将欧克拉提德一世发动叛乱,在巴克特里亚称王,亲附于塞琉古王朝。从此,王国以兴都库什山为界,分裂为南北二朝。此时距离张骞出使西域,只剩下不到30年时间了。

  这是一个风云激荡的时代。在亚洲南部的恒河平原上,孔雀王朝刚刚落幕;在波斯高原,生机勃勃的安息王朝正在崛起;在欧洲南部,一个名叫罗马的伟大国家已经诞生。罗马渴望向东伸展臂膀,汉帝国则试图染指辽阔的西域。

  中西交往的大幕即将拉开,即将绽露的是世界文明交流的曙光。

  六、大月氏

  中国史料记载,公元前139年前后,驻牧于伊犁河、楚河流域的大月氏主力,被乌孙击败,被迫西迁。这支狼狈如丧家之犬的游牧部落,在迁徙途中居然焕发出绝地求生的巨大能量,在越过阿姆河之后,迅速击败并臣服了分裂后的巴克特里亚王国。

  巴克特里亚之所以如此轻易地被击败,除了南北分裂,一定还有更深刻的内在原因。英勇的欧克拉提德一世曾以300守军击败了南部巴克特里亚国(又称印度—希腊王国)6万大军的包围,之后把印度次大陆西北部纳入了统治区域。悲惨的是,公元前159年,他在从印度返回途中被儿子——欧克拉提德二世谋杀,继而车裂了尸体。

  我估计,父子内讧,一定严重损伤了王国的士气,安息从西部对其蚕食,锡尔河北岸的斯基泰人不断南下,一些城镇忙于自保,从而使得他们在面对大月氏骑兵时变得不堪一击。

  考虑到欧克拉提德二世于公元前155年继位,我推测,巴克特里亚王国应该败在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手上。波斯与西方史料记载,公元前145年,战败的欧克拉提德二世逃往兴都库什山以南。就在这个时段,巴克特里亚管辖的希腊人城市阿伊·哈努姆毁于战火。根据是,宫殿宝藏库出土的一个大瓮碎片上,标有“24年”的字样。而从公元前169年欧克拉提德一世称王到公元前145年欧克拉提德二世逃走,正好是24年。

  公元前139年之后,这里被斯基泰人短暂占领。

  也就是说,巴克特里亚国名义犹在,但已经没有统一的国王——“大君长”,而且不再善战。

  公元前129年的一个午后,汉使张骞在康居使臣的引领下,已经接近了此次出使的目的地——大月氏。

  越是临近目的地,张骞越是兴奋与忐忑。兴奋的是,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所追寻的目的地就在眼前;忐忑的是,对方真的能答应与大汉联手对付匈奴吗?

  张骞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张骞刚刚出发时听说,大月氏王尚且健在,他们仍在妫水以北的索格底亚那游牧。而张骞到达西域才发现,西域的战略格局发生了巨变,大月氏已经征服了妫水以南的巴克特里亚王国以及短暂占领此地的斯基泰人,拥有了妫水南北的广阔领地。从此,希腊语在这块土地上消失。

  张骞借助司马迁之口告诉我们,他面前的大月氏位于大宛西部二三千里的地方,是一个随畜迁徙的游牧行国,能弯弓射箭者有一二十万人,王庭建在妫水以北。进入大月氏王庭,张骞方才吃惊地发现,对匈奴怀有刻骨仇恨的大月氏王已死,目前当政的,是大月氏王的美丽遗孀。

  一个拥有东亚蒙古血统的男人与一个拥有印欧血统的女人的会面,没有一丝想象中的浪漫。张骞的第一印象是,在这张美丽的外表下,包藏着一颗冰冷的心。在张骞说明来意后,女王直言:月氏距离汉太远,无法联合攻击匈奴。再说啦,我已经厌倦了四处流浪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安身之地,不可能再回河西走廊了。实在抱歉,汉使。

  张骞一时无语,但又不死心。为了说服这位女王,他整整住了一年。

  期间,张骞来到妫水以南的巴克特里亚——蓝氏城。他发现,这个大月氏的属地,在大宛西南二千里处,生活着百余万土著人,与大宛风俗相同,没有国王——“大君长”,只是在各个城市设有“小长”,兵弱,畏战,但长于贸易。在这里,他居然见到了中国四川的邛竹杖和蜀布。他问当地商人:“哪里来的这东西?”对方回答:“是商人从身毒贩来的。”

  简单的一问一答,就使聪明的张骞悟出了两个信息。第一,巴克特里亚在汉朝西南12000里,而身毒在巴克特里亚东南数千里,身毒有四川的商品,说明距离四川不远,而且有路相通。第二,能在这里见到蜀地的商品,说明西域人喜爱汉的物品。这也是张骞回国后,建议汉武帝打通汉朝经四川前往身毒的道路,并且是以汉朝特产拉拢西域强国的直接原因。

  这些,只是意外收获,张骞不能舍本逐末。于是,他返回了大月氏王庭。但无论他怎样以真情感染人,以前仇激发人,以前景吸引人,都不足以让女王及其王公贵族放弃当下的安逸,翻越千山万水与汉一起攻打匈奴。无奈之下,张骞只能抱憾回国。张骞不解,难道世上真有一种忘忧草,使大月氏人忘却了国王头颅被做成酒壶的滔天仇恨?

  应付走了张骞,大月氏人开始专心应付内务。倒是大月氏管辖的大夏有点良心和素质,他们于公元前114年派出使者前往长安朝拜。我估计,大夏使臣多半没有见到张骞这位老熟人,因为张骞就死于这一年。

  在控制阿姆河与锡尔河后,大月氏将辖境分为五个侯国,各设翕侯。公元1世纪初,中心位于犍陀罗的贵霜翕侯丘就却打败了其他四部翕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贵霜第四任国王迦腻色迦当政时期(78—102年),向东推进到印度的恒河中游,向南深入到南亚次大陆,向西战败了帕提亚帝国,帝国首都也由中亚南移到富楼沙,形成了与罗马、帕提亚、东汉并列的四大帝国。

  由张骞蹚开的,走向繁盛的汉代丝绸之路主干道,就是开始于中国,从塔里木盆地南、北缘两条道抵达喀什,翻过帕米尔高原,经费尔干纳盆地直达巴克特里亚,继而西去波斯或者南去印度的路。当时的巴克特里亚,是丝路必经之地,多元文明交汇之地。

  谁也想不到,仅仅过了300年,一伙牧马人就占领了贵霜帝国的王宫。奇葩的是,这伙牧马人居然有一半大月氏血统。

  七、白匈奴

  这伙牧马人名叫嚈哒人(意为强者、勇士),是匈奴和大月氏的混血儿。拜占庭学者称之为匈奴—嚈哒,他们自称匈奴,因为肤色较白,印度和欧洲学者称之为白匈奴。

  370年前后,由于受到草原帝国柔然的驱赶,他们跨过阿尔泰山,循着大月氏逃亡的路线向西南迁徙。他们给沿路居民留下的印象,不仅有凶横的战法,还有狰狞的面目。传说,他们会束缚儿童的头部以使他们的头骨扭曲,还会割伤年轻男子的面颊以蓄留看起来不自然的胡须。

  在这个野性十足的牧马人面前,曾经的庞然大物——贵霜帝国于425年轰然倒地,巴克特里亚也沦入这伙牧马人之手。

  好比老鼠咬死了老虎,一夜之间,这个默默无闻的部落名声大振。随后,他就将矛头对准了另两个庞然大物——西部的萨珊王朝和南部的笈多王朝。

  与强手对垒,一开始免不了挨拳头,摔跟头,有一任嚈哒可汗不但丢了巴克特里亚,还被萨珊国王巴赫拉姆·固尔砍了脑袋。但嚈哒人最大的特点,是唾面自干,舔血为蜜,把失败当经验,把侮辱做动力。巴赫兰死后,嚈哒卷土重来,再次攻入巴克特里亚,继而夺取了呼罗珊。457年,嚈哒可汗还帮助巴赫拉姆的长孙卑路斯一世夺取了王位。按照事前约定,卑路斯须将女儿嫁给嚈哒可汗。但卑路支耍了一个小伎俩,把一名女奴假扮成公主嫁给了嚈哒可汗。事情败露后,嚈哒可汗宣布与萨珊王朝重新开战。480年,卑路斯战败被擒。

  嚈哒可汗并不想把事情闹僵,同意让卑路支回国,前提是让他的儿子居和多作为人质。没有选择的卑路斯答应了嚈哒人的条件,在缴纳了足够数额的赎金后,居和多也被放了回去。

  但是,让小人成为君子比让狼变成羊还难。自认为受了侮辱的卑路斯两次卷土重来。最后的决战发生在赫拉特,时间是484年。卑路斯被诱入一个以树枝虚掩的深沟,在第一时间摔断了脖子,随他出征的7个儿子有6个被杀,他的女儿在被俘后做了嚈哒可汗的嫔妃。

  借助于这次伟大的胜利,嚈哒人向世界宣布了自己的国家,首都设在巴底延城。从此,这个从草原走进城市的野蛮部落,认识到了商业的力量,发行了嚈哒银币,设立了抽税的关卡,开始操纵与萨珊、拜占庭、印度、中国的贸易,甚至把里海沿岸的贸易港口也牢牢掌握在了手中,成了丝路贸易的受益者。

  吃了败仗的萨珊王朝继承人沃洛盖斯第一个前来祝贺,还低声下气地称臣纳贡。嚈哒也不客气,开始以萨珊的保护人自居。此后的萨珊国王居和多(应是卡瓦德一世)被赶下台后,跑到嚈哒避难,嚈哒可汗不仅收留了他,还把侄女嫁给了他。498年前后,嚈哒军队护送新郎回到国内,将他重新扶上了王座。

  在西攻波斯的同时,他们分出一支部队拨马南去,于455年强渡阿姆河,向遍布珠宝和香料的笈多王朝进发。这个崇拜火神的牧马人到来后,强制推行祆教,大量佛寺和佛塔被毁,无数僧人被杀。这伙人的领袖被称为印度的阿提拉。据说,他喜欢把印度吉祥物——大象从高坡上推下去,然后津津有味地欣赏它的痛苦。他的恶行激起了先前归附他的印度贵族的极度反感。528年,北印度的王公们联合起来进攻这位粗鲁霸道的外来者。一狼难敌众犬,吃了败仗的嚈哒可汗被迫逃亡。

  嚈哒人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世上从不缺少落井下石者。531年继位的萨珊国王库思老一世,被认为是萨珊短暂中兴的有为君主。他向西讨好东罗马(拜占庭帝国),与之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向东示爱突厥,迎娶了突厥可汗的女儿。然后从558年开始,与突厥夹击嚈哒,最终在布哈拉决战中将嚈哒渥泽尔可汗杀死。嚈哒残余退却到兴都库什山区,推举一位名叫富汗尼什的贵族为可汗,从此臣服于波斯。阿富汗国名“Afghanistan”就来自这位可汗,意思是“富汗尼什的土地”。

  接下来,突厥人也想尝一尝痛打落水狗的滋味。567年,木杆可汗请叔父室点密率10个部落西征,捣毁了嚈哒人在乌浒河畔的老窝。

  按照战前约定,库思老收回了包括巴克特里亚在内的部分中亚领土;突厥人则得到了阿富汗北部和犍陀罗地区。

  可惜,刚刚有点起色的萨珊王朝,651年就被高举伊斯兰教圣战大旗的阿拉伯人所灭。667年,白衣大食从西部渡过阿姆河,攻陷了巴克特里亚,摧毁了城内著名的祆教神庙。

  古人常把异族视为动物,把打仗视为打猎。白衣大食虽不能摆脱这种思维定势,但至少懂得,穷兵黩武,嗜杀成性,不足以得天下。于是,他们一手挥舞着大棒,一手推行伊斯兰教,最终用宗教和文化改变了本地人,使得伊斯兰教的鲜花从此在这里肆意绽放,直到21世纪的今天。如今,巴尔赫的居民主体是乌兹别克人,还有少量的哈扎拉人、土库曼人。

  好在,一个大唐僧人来得比较早。否则,迎接他的一定是穆斯林弯刀。

  八、玄奘来了

  本章开始时讲到,在活国新王建议下,玄奘一路向西,抵达了巴克特里亚故地——当时的缚喝国。

  活国新王没有骗他,这里圣迹确实很多。早在贵霜帝国时期,巴克特里亚就大行小乘佛教,成为兴都库什山北部的佛教中心,素有“小王舍城”之称。作为缚喝国大都城的小王舍城,周长20余里,城市虽然坚固,但是居民很少。境内有寺庙100多座,僧徒3000多人,全部研习小乘法。

  城市面南郊有一座纳缚僧伽蓝——意为新寺,由缚喝国先王所建。在兴都库什山以北地区,唯有这座寺庙,佛学代代相传,经久不衰。寺里的佛像镶嵌着名珍,堂宇装饰着奇宝,周边国王都垂涎不已,多亏毗沙门天像在冥冥之中守护着它。前不久,统叶护可汗之子肆叶护可汗出动部落全部兵马,前往掠夺这座寺庙里的珍宝。快要到达伽蓝时,天已经黑了,于是在野外宿营。当天夜里,他梦见毗沙门天质问他:“你有何种能耐,胆敢毁坏佛寺?”边说边用长戟穿透了他的胸背。他从梦中惊醒,感到心疼难忍,立刻派人前去邀请众僧,准备向佛祖忏悔谢罪。前去邀请僧人的部下尚未返回,他就一命呜呼了。

  寺庙的南佛堂中,有一只容量一斗多的佛澡罐,五彩缤纷,光芒四射,说不清是由金子还是宝石塑造。有一颗佛牙,一寸多长,八九分宽,呈黄白色,质地光滑洁净。还有一把佛扫帚,扫把上装饰着各色珍宝。每当僧徒聚会,这三件神物便被供养起来。据说,它们一旦被众人的至诚感动,就会放射出夺目的光芒。这段叙述,让我想到了如今许多景点里名人用过的普通家具和书写的并不出彩的条幅,以及导游精心编造的经不起推敲的神奇故事。看来,借助名人化腐朽为神奇,是人类始终不变的一大癖好。

  玄奘接着说,寺北有塔,高二百多尺,通体涂饰着金刚石,并有各色珍宝点缀其上。塔中供有舍利,时时闪着灵光。

  寺院西南部有一处精庐,年代久远。远方的杰出人物纷纷相聚在此,许多人修成圣果并成了罗汉。当初,这些罗汉行将入寂时,往往显示出非凡的神通。对于这些被大家认识并记住的罗汉,人们为之修建了宝塔。这些宝塔连成一片,数目竟有几百座之多。至于那些虽然修成圣果成了罗汉,但在入寂前没有显示神异的,也多达千人,也就没有立塔。如今,一百多位僧徒昼夜不息地苦修,人们实在分辨不出谁已成罗汉,谁仍是凡僧。

  在新寺里,玄奘遇见了同样前来礼敬佛迹的北印度小乘三藏般若羯罗(汉译为慧性),这是一位杰出的小乘学者,名满印度,和玄奘相见甚欢。玄奘难得遇到值得请教的高僧,干脆就停留了一个多月。

  一个月后,玄奘在慧性的陪伴与引导下,恋恋不舍地作别了这座古城,踏上了南去的旅途。

  九、投降能保命吗

  宋末,处于热兵器时代的前夜,是一个风云激荡、血雨漫天的时代。当时的世界上,不乏经验丰富的航海家,他们可以根据身上的关节疼痛预知暴风雨的临近;也不乏学识渊博的天文学家,他们可以像我们查阅时间表一样查阅天空这部大书;同样不乏求财心切的冒险家,他们可以为了得到一袋金币而拿生命下注。但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却是另一类人——勇猛而睿智的将军。

  1220年春,世界第二个千年最伟大的军事指挥家——成吉思汗攻陷撒马尔罕后,移驻城郊休整。提前逃往巴里黑的花剌子模国王摩诃末,得知撒马尔罕陷落,变得一夕数惊,六神无主,多次拒绝儿子札兰丁·明布尔努召集军队与蒙古决战的提议,只是想着如何躲过蒙古人的追杀。

  成吉思汗决定派哲别、速不台、脱忽察儿各领一万精兵南下追杀摩诃末。自己和拖雷在度过夏天后,兵分两路,由拖雷领兵渡过阿姆河进军呼罗珊;自己则统兵抵达阿姆河北岸要塞铁尔梅兹,并于冬末征服了这一地区。

  1221年初春,成吉思汗挥兵强渡阿姆河。当时河岸有守军堡垒十几个,并在河中结船为阵。渡河前锋是汉人出身的将领郭宝玉,他趁着河中风涛暴起之时,下令向对方发射火箭,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守军船阵腾起滚滚浓烟。蒙古军团乘胜向前,将5万护岸守军一举击溃,对方大将佐里被杀,十几座护岸堡垒被捣毁。

  过河之后,就是巴里黑城了。

  巴里黑人早就听说了蒙古屠城的消息,如今见万千铁蹄滚滚而来,赶忙派出代表出城请降并宣誓效忠。成吉思汗接受了对方的请降,表示放过全城百姓。

  城门吱扭一声打开的那一刻,成吉思汗难得地笑了。就在此时,坏消息联翩而至。一是部下报告,札兰丁正在南部招兵买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二是有几座刚刚投降的城市已经重新反叛,并杀死了驻扎在城里的蒙古人;三是花剌子模人的对抗情绪呈愈来愈烈之势,他们刚刚走远,就有当地人在城头擂鼓辱骂。加上身边将领的一再提醒,成吉思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随后,蒙古人以调查人口为名,将全城居民集中在一片空地上,然后将杀人指标平均分配给蒙古军人。蒙古人的刀刃,如机器上的齿轮,精准地吞噬着手无寸铁的人们。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哀嚎,巴里黑居民被砍杀殆尽,巴里黑城也被拆烂烧毁。

  阿拉伯旅行家伊本·巴图塔在游记中说:“那个该死的成吉思汗毁了这座城市,他听说有一宗财宝藏在一根廊柱底下,就下令将城里三分之一的清真寺拆毁了。”这段叙事可能带有感情因素,但哪里有证据为蒙古人洗白呢?

  十、威尼斯商人

  说来奇怪,一方面,西方把蒙古西征看作一场巨大的人祸;另一方面,又对蒙古西征造成的世界格局津津乐道。因为经过成吉思汗、拔都、旭烈兀三次西征,葱岭以西、黑海以东无数封闭的小国被铁蹄踏平,古老而漫长的丝路全部进入蒙古版图。一位外国人感叹:“在成吉思汗统治下,从伊朗到图兰之间的一切地区是如此平静,以致一个头顶大金盘的人从日出走到日落,都不会受到任何人的一点暴力。”于是,沉寂已久的丝路重新开放,久违的驼铃重新回荡在漫漫长路上。

  一天,三个商人从威尼斯出发,经亚美尼亚、古波斯、起而漫王国(契丹人的最后王朝),来到巴拉芝城——也就是被成吉思汗毁掉的巴里黑。

  三个商人中的小商人后来回忆,“巴拉芝城在古代非常宏大,后来因为鞑靼(指蒙古)的屡次侵袭,毁灭了它的部分建筑物,使城市受损不小,城中有许多大理石建造的宫殿,现在虽仅存残骸,但宽阔的广场仍旧历历在目。据居民讲,亚历山大大帝曾在这里娶德里厄斯王(大流士)的女儿为妻,伊斯兰教在这里很有势力。东方鞑靼人君主的疆域扩展到了这里,波斯帝国在东北方的边境也到达了此处。”

  这个小商人名叫马可·波罗,1254年生于威尼斯商人之家。

  早在他11岁时,他的父亲尼柯罗·波罗和叔父马菲奥·波罗就历经坎坷来到元朝上都(内蒙古正蓝旗东)。忽必烈热情接见了他们,详细询问了欧洲的风土人情和发展状况。为炫耀国威,忽必烈决定派使臣出使罗马教廷,任命波罗兄弟担任副使随同前往。不幸的是,元朝使臣在途中病倒,只有两位副使回到罗马。更不幸的是,老教宗已逝,新教宗未立,两位副使的使命没法完成,他们只有珍藏起元朝的国书,回家乡继续商人生涯。

  波罗兄弟在威尼斯逗留了两年,天天盼望新教宗选出,同时又担心大汗怀疑他们无意回去,于是在1271年,带上17岁的小马可,先去亚克(今以色列阿卡)找教宗的大使,然后征得大使许可回元朝复命。在东行途中,大使接到了意大利红衣主教会的任命,成为新教宗格里高利十世。于是新教宗派人追回了他们,赐予圣香油,重新命他们回访遥远的中国。

  马可与父亲、叔父三个人,肩负着教宗的神圣使命前往中国,在离开巴拉芝之后,他们沿汉代丝路,经今阿富汗巴达赫尚省,越过帕米尔高原进入今喀什,然后走和田、罗布泊、敦煌、酒泉、张掖、武威、银川、呼和浩特、宣化、沽源,一路跋山涉水,历时三年半,终于在1275年到达元朝上都。

  国书有了回应,忽必烈喜出望外。三位波罗被破例任命为元朝官吏。在元朝官员眼里,这一任命不过是荣誉性的虚职,而马可让这些人大跌眼镜,他学会了骑射和官方辞令,具备了中国官员的基本素质,当然他还有独特的优势,那就是见多识广。因而,马可多次受忽必烈派遣巡视各省或出使外国,据说他先后奉命出使安南、爪哇、苏门答腊、印度和僧伽剌(斯里兰卡)。

  生命从本质意义上是一个从流浪到皈依的过程。多年的异域生活尽管新奇而辉煌,仍然剪不断对故乡绵长的情愫。马可一家在侨居中国17年后,正式提出了回国的请求。恰逢1289年伊儿汗阿鲁浑(旭烈兀之孙)的蒙古妃子去世,阿鲁浑请求忽必烈再赐一妃。因中亚战事再起,陆路被战争阻隔,忽必烈决定派人护送她从海上远嫁。忽必烈找不出比波罗们更有经验的旅行家,于是借机做了个顺水人情,派三位波罗护送阔阔真公主远嫁伊儿汗,条件是完成护送任务方可回国。

  1291年初春,他们从泉州出航,过南海,穿马六甲海峡,越印度洋,在两年零两个月后到达忽里模子,将公主完好无损地交给了阿鲁浑的继任者——因为阿鲁浑死了——她就顺手嫁给了阿鲁浑的长子合赞汗。1295年,马可一家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威尼斯。

  老乡虽然认出了他们,但看不起他们,认为他们是穷困潦倒的流浪汉。为此,他们举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宴会,在宴会进入高潮时,他们支开服务的仆人,撕开鼓鼓囊囊的旧衣服,将晶莹夺目的宝石、红玉、翡翠和钻石倒在流着口水的宾客面前。

  即使如此,一直生活在狭小城市里的邻居们对马可的“无稽之谈”仍然不屑一顾,还给他起了个类似于“牛皮大王”一般的绰号——马可百万,因为马可总对他们渲染忽必烈大汗的富有,中国庙宇里塔一般高的尊尊金像,朝廷官员妻妾们的绫罗绸缎,可作燃料的黑色石头,特别是当他说起中国的城墙可以从波罗的海一直伸展到黑海时,人们大笑不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傻瓜才会相信世界上竟有可以燃烧的石头。

  谁不知道,就连君士坦丁堡的帝国皇后也才只有一双丝绸袜子。至于城墙嘛,整个欧洲的城堡加起来也不及他说的三分之一。

  如果不是1296年威尼斯与热那亚之间的战争,如果“马可百万”不是威尼斯舰队的一名小指挥官,不曾被热那亚捉住而沦为阶下囚,他和他的传奇故事也许会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在阴冷闭塞的牢房里,百无聊赖的马可向狱友们描述了一个遥远、神奇的中国:“在那里,我生活了17年,并当上了中国皇帝的官员。中国有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墙壁上镀着黄金……即便是普通人家,也像欧洲君主一样富足。”

  故事引起了他的敌人——热那亚人的极大兴趣,他因此受到了优待。被故事所吸引的一个战俘——比萨通俗小说家鲁思梯切诺,决定记下马可沿途看到的一切。经马可口述,由鲁思梯切诺笔录的一本游记于1298年问世,马可也因威尼斯和热那亚讲和获得释放。

  连马可也想不到,这本游记一经问世,就被大量传抄、翻译,为战争和瘟疫肆虐的欧洲吹来了一股新风,被誉为“第一奇书”。600年后,这本书被引入中国,先后译为《寰宇记》《马可·波罗行纪》《马可·波罗游记》。更令他意外的是,他讲述的元朝丝绸、炼糖和城市盛况,会在相对落后的欧洲引起轰动,就连他生吞活剥的有关无头的人和三条腿的鸡的故事,也再没有几个人敢去怀疑。马可临终前却告诉同乡:“我还没有讲出自己见闻的一半。”

  这本书之所以如此成功,在于它多次提到黄金和财富。希腊、罗马人只是含混地说到东方的富有,但马可却是身临其境,目睹一切。由是,东方在欧洲眼里成为铺满黄金的天堂,他们开始扬帆远航赶往遥远的东方,职业航海家、探险家应运而生。

  元朝之后,中亚、西域又出现了一系列征战不休的小国,陆上丝路被再次封闭,那座残破的巴里黑只能持续落寞。

  之后,此地的城市,既不是希腊式城堡——蓝氏城,也不是佛教圣地——小王舍城,还不是伊斯兰教城市——巴里黑了。像一张纸,经过的揉搓太多,已经不如当初洁白挺括;像一条河,流经的地方太多,沾染太多,渐渐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今天的马扎里·沙里夫,不知是第几次在古城的废墟上重建,甚至已经远离蓝氏城废墟20公里了。

  从人对自身发展史,尤其是精神历程渴望回顾与反思的心理需求角度,我一向不赞成把自己的脚印打扫得干干净净或涂改得面目全非,即使这些脚印那么稚拙,那么过时,那么碍眼。在历史的涡流中脱胎换骨的城市,能否让我一睹您的旧时容颜?

  玄奘的目的地是印度,他随后就打马南下了。印度是一个伟大的文明古国,是产生世界级宗教、哲学、文化的地方,是香料和大象的故乡,但我不能说得太多,否则这本书剩下的篇幅都得用来描述它。

  而本书的目的地是罗马,因此我们只能沿着阿姆河西去,前往下一个丝路重镇木鹿。

  第127天木鹿  从撒马尔罕向西,经布哈拉转向西南,进入今土库曼斯坦境内的卡拉库姆沙漠,然后沿着沙漠中的丝路古道就可抵达穆尔加布河岸边的木鹿城。全程655公里,需要10天左右。

  一、杜环看见了

  762年,一艘外国商船缓缓驶入广州港,船上走下一个汉人模样的中年人。那一刻,他仰天长叹:“我回来了!”

  他叫杜环,今西安人,唐代名臣杜佑的后代。他本是一介书生,后来投笔从戎,成为安西都护府书记官。751年,他随高仙芝参加了著名的怛逻斯之战,兵败被俘。

  他白皙的皮肤,暴露了他的身份。于是,被作为重要战俘,送往库法——阿拔斯王朝哈里发所在地,从而被动地开始了长达11年的旅行生涯。他基本上是循着唐代陆上丝路行进的,也就是从怛逻斯出发,经塔什干、撒马尔罕、布哈拉、木鹿、伊朗高原、巴格达,抵达押送目的地库法。

  幸运的是,对方不但未将他投入牢狱,还让他随阿拔斯军团参与了几次军事行动,几乎走遍了西亚和北非,相当于今亚美尼亚、叙利亚、伊拉克、埃及、摩洛哥等地。回国后,他将游历生活写成一本书,取名《经行记》。

  话说怛罗斯兵败后,杜环被阿拔斯军队押解着南去,在撒马尔罕休整一段时间后,继续朝着大漠中的木鹿前行。说实话,对于这个被琐罗亚斯德教经典《阿维斯陀》称为“天下第三美好之地”的木鹿城——今格奥尔·卡拉遗址,杜环还是充满期待的。

  关于木鹿,杜环在《经行记》中介绍:该城周长15里,四面都是铁制城门,城中有一个盐池、两座佛寺。流沙环绕的木鹿州,东西宽140里,南北长180里,村庄相连,树木交映。一条大河从南方注入境内,河边分出数百条渠道,浇灌出一方丰饶的土地,也养育出一个洁净的民族。这里城高宇阔,市郭平正,木器上雕有人物,土墙上绘有图画。服饰有细软棉布、羔羊皮裘,上等品的价值达几百银元;水果有红桃、白柰、遏白、黄李,一种名叫寻支的瓜,最大的要十多人才能吃完;蔬菜有蔓菁、萝卜、长葱、颗葱、芸台、胡芹、葛蓝、军达、茴香、茇薤、瓠芦,其中葡萄产量最大;还有黄牛、野马、水鸭、石鸡。这是一个土著、阿拉伯、波斯人杂居的城市。把五月作为新年之始,每逢新年都互相赠送画缸。居民像其他穆斯林地区一样,不吃自死的动物和过夜的肉。习惯用香油涂发,有敬天的风俗。节日有打球节、秋千节。木鹿城是呼罗珊首府,由阿拔斯王朝东道使镇守。

  我一直奇怪,阿拔斯军队怎能允许一个俘虏观察这样细致?如果他们对俘虏看管很严,这个汉人俘虏是否在胡编乱造?

  二、雪河的女儿

  种种迹象表明,阿拔斯人对这个有些文气的俘虏较为宽容,给了他一定的自由,使他能够多视角、立体式观察这座城市。而现代地理学、考古学和其他史学著作,也证明他所言非虚。

  对于来自伊朗高原的人来说,如果前往中亚粟特地区,最近的路途无疑是从西向东直插阿姆河中游。但这条路最大的障碍,来自于浩瀚的卡拉库姆沙漠。为此,我们应当感谢兴都库什山巅的皑皑冰川。

  当您打开中亚地形图就会发现,从兴都库什山发源的河流中,有两条西流的大河,一条叫穆尔加布河,在阿富汗中西部拐弯后,由南向北注入卡拉库姆沙漠,形成了土库曼斯坦中南部的马雷绿洲;另一条叫哈里河,在阿富汗西北部拐弯后,更名为捷詹河,由南向北注入卡拉库姆沙漠,形成了土库曼斯坦西南部边境的捷詹绿洲。正是两条冰川雪河造就的马雷与捷詹绿洲,成为人们穿越沙漠的中转站。镶嵌在马雷绿洲中间、穆尔加布河畔的木鹿城,正好处于伊朗高原与中亚的丝路古道连接线上。可以说,丝路明珠木鹿是雪河的女儿。

  公元前1000年中叶,木鹿就出现了居民点。公元前7世纪,居民点发展为城市。至少在公元前6世纪,木鹿绿洲已经成为闻名遐迩的“农业岛”和商贸重镇了。

  它的冶炼业水平较高,是中国铁的集散地,罗马人认为帕提亚使用的木鹿武器就是用中国铁打制而成的。它的葡萄酿造业历史悠久,“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至数十岁不败”。这里的纺织业、制醋业也具有相当水准。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名闻天下的农业特产,相对发达的加工技术,木鹿成为丝绸之路上的一颗巨星。

  鉴于马雷绿洲和捷詹绿洲是困难年代和贫瘠土地上令人垂涎的两块肥肉。今天,哈里河西出兴都库什山脉之后的部分河道,已经成为伊朗、阿富汗、土库曼的行政分割线。而在古代,争夺这两个绿洲,尤其是木鹿的控制权,一直是东、西博弈的焦点。

  三、谁杀了“先知”

  第一个进犯木鹿的,是不甘寂寞的居鲁士。公元前545—前539年间,居鲁士成功占领了巴克特里亚。迫于压力,马尔吉安那(木鹿)表示臣服,划归波斯巴克特里亚行省管辖。居鲁士时期的木鹿城——今埃尔克·卡拉遗址,位于今木鹿古城遗址北部,面积约为12公顷,中央有堡,城垣高34米,每边最宽处达40米,是一座气派威严、易守难攻的波斯式城堡。

  作为当时世界上空前庞大的帝国,波斯帝国就像中国的秦始皇一样,以专制统治代替了封建制,以行省取代了独立性极大的君主国。统治着各个行省的总督,其称号本意是“王国的保卫者”,他不仅担负着行省民政管理职责,而且是行省军队的指挥官。当总督的职务变成世袭之后,它对中央权力的威胁就逐步加大了。为了应付这种威胁,波斯帝国设立了某些牵制性职位——直接听命于国王的人物:总督秘书、总督首席财政官、统领各省会要塞驻军的将军。更加有效地控制,是派遣“王的使者”,每年对各个行省进行一次认真的视察。

  然而,只要总督实行世袭制,反叛就无法避免,尤其是国王发生不正常更迭时。公元前522年9月,大流士一世宣称,第二任国王冈比西斯二世的继承人、弟弟巴尔迪亚已死,由他就任波斯国王。在波斯23个行省中,只有巴克特里亚总督达达尔什和阿拉霍西亚总督宣布支持大流士,其他行省不是公开造反,就是保持中立。

  处于独立与自由的天性,马尔吉安那人也卷入其中,带头闹事的人名叫弗拉达。弗拉达不仅宣布独立,还率兵攻入了声称支持大流士的巴克特里亚。

  期间,长着扁长鼻子、留着山羊胡子的弗拉达,做了一件触犯众怒的事——将屠刀对准了先知琐罗亚斯德。

  琐罗亚斯德,生于公元前628年,成长在一个波斯贵族家庭,20岁时弃家隐居,30岁时对传统的多神教加以改革,创立了琐罗亚斯德教。因受到传统宗教祭司的迫害,直到他42岁时,大夏的宰相娶他的女儿为妻,将他引见给国王,琐罗亚斯德教才在大夏传播开来。

  琐罗亚斯德教,又称拜火教、祆教。此教宣称,世界开辟之初,精神、事物两大原因共同作用,协力而成世界,善人被赐予快乐心进入天堂,恶人被赐予痛苦心堕入地狱。世界创造之后,二大原因尽责退职,善恶二大原理随后出现,世界实际上成为善神——阿胡拉·马兹达与恶神——安哥拉·曼纽特的战斗,这一过程历时12000年。第一个3000年,阿胡拉的光明世界与安哥拉的黑暗世界并存,当中有虚空隔开,当黑暗世界向光明世界进攻,创世过程开始。第二个3000年,阿胡拉预知未来,约定双方持续斗争9000年;安哥拉只能知过去,同意这一约定。阿胡拉又预言斗争的结局是黑暗世界的消灭,安哥拉惊慌失措,堕入黑暗界,一直瘫痪。阿胡拉于是创造天空、星辰、月、日、原牛和原人。安哥拉再一次发起进攻,它创造出毒蛇和害虫杀死原牛,原牛的骨髓在地上生出植物,原牛的种子生出各种有益的动物;它杀死原人,原人的种子藏在地下,40年后生出大黄,从大黄中生出一对伴侣——玛什耶和玛什耶那,就是人类的祖先,于是混战开始。在善与恶的斗争中,人有选择自己道路的自由,或以善念、善言、善行参加善的王国,或参加恶的王国,死后各有报应。善者死后能顺利走过裁判之桥,进入无限光明的天堂;恶者过桥时,桥面变得薄如刀刃,他们堕入地狱受与其罪恶相当之苦;那些善行和恶行相抵消的人留在“中间地带”,无痛苦亦无欢乐。人的世界开始后的3000年,琐罗亚斯德出现,以善的宗教教导人类。这是余下的3000年,每一个1000年末有一个救世主——索什扬,他是从琐罗亚斯德藏在湖中的精液里生出来的。最后一个索什扬出现并进行战斗时,传说中的英雄和妖魔全部复活并加入混战。彗星戈契希尔撞向大地,燃起大火,一切金属熔化为浆液,形成滚热的洪流。所有的生者死者都要度过洪流,善者如同沐浴在温暖的乳中,经过考验和净化升入天堂。诸神和妖魔进行最后的较量,妖魔遭遇惨败,永久堕入黑暗的深渊。决胜后的大地平坦而广阔,净化了的世界安逸而宁静,我们称之为伟大的更新。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早的“创世纪”故事,尽管里面掺杂了大量理想、想象与个性的成分,但弥足珍贵的是,其中也隐含着万物诞生、人类衍化、火山爆发、人性善恶等人类学、地质学、社会学原理。这些表述,已经极大地突破了当时人类发展阶段和认识水平的限制,显示出惊世骇俗的巨大力量。讲故事的人被称为“先知”,我以为毫不过分。而且我发现,后来的犹太教、基督教的创世纪故事,完全可以看作是拜火教创世纪故事的模仿、传承与演化,它也因此被史学家称为“世界第五大宗教”。在琐罗亚斯德传教的大夏地区被居鲁士合并后,拜火教逐渐为历代波斯王所接受,并在萨珊王朝时代被立为波斯国教。后来传入唐朝的摩尼教,据认为是拜火教的一个分支。

  公元前522年,由于大流士宣称是阿胡拉·玛兹达赐予了他统治权,大流士的原话是:“这就是我统治的国家,靠阿胡拉·玛兹达之佑,我成了他们的国王。”因此,弗拉达对琐罗亚斯德怀恨在心,派兵擒获了在中亚传教的他,继而残忍地杀死了他。“先知”被害时,已经77岁,仙风鹤骨,慈眉善目。

  无知者自然无畏。行文至此,我既为“先知”感到痛惜,更为弗拉达感到可悲。看来,弗拉达是个无知透顶、缺少信仰的人,他根本不明白何为善恶,不清楚文化的价值,更不知晓宗教的力量。不久,他就为无知付出了代价。大流士在平息米底和帕提亚叛乱后,明令达达尔什:“为先知复仇!你完不成使命,我就亲自出马。”

  巴克特里亚倾巢出动,高喊着“为先知复仇必进天堂”的口号杀向木鹿。木鹿城随之陷落,55000多名马尔吉安那人被杀,杀死“先知”的弗拉达被活捉,继而被公开处以极刑。只见大刀一闪,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脑袋就滚出一丈多远。按照“先知”的说法,他的灵魂已经匆匆赶往黑暗的地狱。

  随后,木鹿城也被摧毁,并从历史舞台上消失了近两个世纪。

  因为一个人的无知,让整个城市或国家跟着殉葬,此类事情在历史上一再发生着,直至“文明之花处处开遍”的今天。为此,我不禁开始怀疑历史的记性。

  (未完待续)

作者:piikee | 分类:游戏攻略 | 浏览:7 | 评论:0